不知不觉已是深秋,阳光细腻,像是初为人母的妇人照顾孩子时的眼神那般温柔。惺忪的甲子湖上氤氲这一层淡淡的白雾,泛黄的柳枝蒙着白纱巾在湖边轻歌曼舞地跳着。天渐渐的凉了,却不曾见学子们的热情减少,反而如红枫般愈来愈热烈了,朗朗的晨读声总会伴着晨雾飘散到很远很远的地方。湖面上飘着柳叶,浓浓的黄色,浅浅的绿色,细长细长的随波逐流。我是不喜欢如此纤细的柳叶的,总觉得,它应该属于春天,那有着勃勃的生命力的新鲜的季节。“自古逢秋悲寂寥”,在这个落寞而又有些沉重的季节里,那古老粗犷的枯黄梧桐和挺拔萧瑟的高大白杨更显得应景。
湖边路上那片白杨林,在秋风中摇摆,随风而下的,是那一片又一片的黄白皆染的树叶,绿色早已深深地褪去,像是历经了许久的沧桑。想自己,十九岁的大好年华,本是张扬放肆狂妄不羁的,似乎不应喜欢这样深沉的景儿,但那一份孤傲而又沉稳的美又着实使我不得不沉沦其中。遂一个人去上课时,总是故意走到那条小路上,脚下先是最坚实的黄土地,路两面洒满落叶,阳光从树林间隙射下来,恍惚分不清落叶和小路的分界,偶尔一片叶子落在脚下,便像极了一个可恶的破坏分子,毫不客气的一脚踩上,“嚓”,支离破碎的声音打破了树林的宁静,也打乱了那些停在枝头休憩的飞鸟的脚步。吾尤其喜欢这里的雨后,虽然有些泥泞,但有那一层落叶的保护,便感到欣喜万分,踩着落叶前行,闻着泥土的芳香和树叶的残香,莫名的会让人觉得内心很轻松。仿佛经过雨水洗礼的不仅是那一片林木,更澄明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沃土。
和落叶一个颜色的小路那么短,几分钟便走到了尽头。转而是那青灰色的地面砖,镂空的设计,我甚是喜爱。远远望去,颇似铺满一地的落叶,青灰色倒成了配角儿。美酒需与人共饮方可品其味,美景需与伴共赏才可醉其中。带朋友来这儿一起走,总会故意放慢脚步,轻轻地,轻轻地,像是怕会吵醒谁似的。其实不然,只因那层落叶下设满了“小陷阱”,怕一个小心,就会让自己出糗罢了。当然,吾还是有一点小私心的,因为走完这段青石路,就要告别这片白杨林,怎么舍得加快脚步?
这片秋天里的白杨林,总给人一种 “树树秋声,山山寒色”的感觉,而那条蒙在法国梧桐里的水泥石板路,却让人想起了宋代张炎说的“只有一枝梧叶,不知多少秋声”。
我高中的时候便对法国梧桐格外的喜欢,我曾看过一本杂书,有句话是这样写的“午后阳光温暖,我倚在一棵法国梧桐下看好友的来信”。那时的我便想,这该是多么静谧温馨的一个场景,以后自己一定也要去感受一下。于是,一来济大我便深深地恋上了那条埋在梧桐里的路,虽然它有自己的名字,但我更喜欢称它为梧桐路。
密密的梧桐叶甚至挡住了阳光,一眼望去,满眼都是灿灿的金黄,地上的树叶枯了许久,变成褐色,安静地躺在树边,覆盖了那一地的细草根儿。水泥路上依旧是黄褐色的落叶,而且依然在不停地从树枝上飘落下来,我心想如果雪花是黄色的,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。每当黄昏的时候,总会有环卫工人拿着扫帚在树下清理飘落一地的法桐落叶。这时暖黄色的日光,黄褐色的枯叶,金黄色的梧桐树,还有他们橘黄色的工作服,便交织成一幅和谐美好的风景画。
令人惋惜的是美好都是短暂的,竟连路都不例外。梧桐路的尽头是那座我叫不出名字的,拥有白色大理石栏杆的石桥,桥边有清一色的垂柳,轻柔的摇着。秋天的风总是忽起忽停的,那一地的落叶甚至在桥头上厚实地铺了一层,梧桐路就这样不停地蔓延。没人去怪罪它的贪心,反而会赞一声“真美”。 “睡起秋声无觅处,满阶梧叶日明中”,古人总是更加有闲情逸致去发现那些存在于秋日里的的美好,而我这个现代人,却整日奔波在世俗中,对于这番精致的美,只能忙里偷闲地匆匆感受,更多的是去想象,去感叹。
白杨那苍白的枝干总让人心中难免伤怀,而梧桐那厚实的树叶更多的是令人心安;白杨林脆弱,却别有一份凄凉美,梧桐路浓密,仿佛包容得着整个秋。明年的今日,或许,叶又落了一片,秋又深了一层。只是我爱的路,还是这两条路;我爱的景,还是这一段景。